花山脚下,竖着一块牌子,上面写着“前世今世,花山寻梦”。
“前世”是牛是马是人是鬼,我不甚了了,今生来此寻梦,仿佛也已经慢了半个节拍——已不再年轻,不知还有多少梦可以追寻呢?有梦可寻或活在梦中大约都是幸福的,说明你还年轻,活力着、希望着。
进得山来,所见所闻更多的还是真实:山路坎坷而崎岖,林木幽深而静谧,蜂舞于花草丛中,鸟鸣于山谷之间。耳畔闻涧水细语,逶迤而下;身边沐春日明丽,相扶而上。木秀于林,草盛于谷,蝶嬉于蕊,溪泻于潭,虽无醉翁之意,却也尽得山水之乐。
半山腰,是游人歇脚的地方,有清茶品茗,有素面果腹。石柱几根,无意与天公比高;山溪几缕,有心为春色添彩。好客的主人拿出“状元糕”让我们尝鲜,山里的糕好象多了一点山里的清香。清茶一杯,亦有回味无穷的感觉。静不下心来,那索性就跟着游人上山。道石铺得不是很规整,山路两边长满了杂草,也有嫣红的杜鹃花点缀其间。这是野杜鹃,采回去也种不活,它是山里自由惯了的花之精灵,惯于在山涧、溪畔、甚至石缝里生长,一样在春天里扮靓花容蕊姿,默默是默默了,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,真正的美是无须炫耀的。
登莲花峰最难的一段53个石阶。相传是当年康熙帝南巡来此连夜从山石上凿出来的登山道。“53”这一数字是否有什么禅意,我不知道,不过看那凿痕,可以想象当时的工程还是非常艰难的。前人开道,后人走路,涉过坑坑洼洼,攀上层层石阶,我们就登临了花山最高处的莲花峰。明朱鹭有诗题莲花峰:“登峰问莲子。古路出僧家。石榻留云供,空池长佛花。”诗不算好,景却写得空灵。山高林密的花山使一个匆匆游客恍惚在梦中,而且这个梦离这喧闹的城市竟是那么近!假如哪一天有雨、春天里的那种“沾衣欲湿杏花雨”,到雨雾里的花山来坐坐,我想梦境大约会更深一些。
花山寻梦梦未得,早有童稚携梦归。在林子里有不少木格鸟笼,都是孩子们为春天的小鸟建造的家。小鸟肯定也是有它的梦的,关于花山,关于花山的孩子们。与其我们刻意去宠养一些活物的时候,不如我们别去惊扰它们逍遥自在的梦。
花山去来,心不累身累,就靠着一根石柱坐下来,这一坐竟是坐出一个遗迹来,原来这里曾经是香火鼎盛的花山大殿,殿内曾有铁佛、铜钟和石门槛。现在只剩下数根石柱,孤独地守护着逝去的辉煌。它不是英法联联军焚烧过的圆明园,却一样地毁于野蛮与无知——如果哪一天真的做梦了,我的梦境里会竖着这几根石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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