芳子聊斋之《重生》

清水一叶

九、轮回
　　她接着说：“是我小妹刚才告诉我的。你不是要我证明吗？仅此一次。”
　　我扯扯嘴角：“荣真，不必证明，我查到的事实是你们姐妹两人的确已不在人世。不过，我好奇的是师傅这个好好先生，有何理由会跟派出所拉上关系？”
　　未几，手机真的响起，师傅急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：“臭小子，在哪里？快来派出所担保我出来。”
　　我倒真是愣住了：“我在A县，不在市区，要不我喊朋友来。”心里盘算着荣真原来真的能未卜先知，要不要叫她真的给个明天开奖的数字？才一转念，便在脑中听到一个声音：“你这臭小子，别作白日梦了，就这样透露十分钟后的事情，要不是我苦苦哀求，我姐回来后就会被罚针刺之刑。你还妄想更多？”我灵台一激灵，立马收心不再多想。

清水一叶

师傅在电话里嚷道：“臭小子，我就在A县！要不是为了你，我怎么会进这里？你快来！”
　　唬得我立马一跃而起，拉着欢宁往派出所冲去。
　　搞了差不多一个钟头，办好手续赎了师傅出来。好不容易搞清楚原委，原来邓大医生在重审档案时发现问题，宋荣佳当时已不治身亡，随即火化。但他的确听我讲过女朋友名叫宋荣佳，是A县人，便在我办公室电脑上搜出照片看，一看之下吓得脸都青了，连忙请假往A县寻我。谁料忙中出错，忘记带身份证，到酒店住宿时却被服务员误认为是某网上通辑犯（照片有八分相像），于是报警，可是我们的邓大医生却拿不出能证明身份的证件。

清水一叶

这教人既好笑又可恨，一行人找了间饭店吃午饭。
坐在包厢内，我百感交集。师傅由欢宁口中知道了原委，亦自嗟叹不已。
我轻轻问荣真：“什么时候回去？如何回去？”
“七月十四，鬼门大开，便是我当去之时。届时自有牛头马面来接。”
“嗯，还有大半个月，时间多着呢荣真。”我朝她眨眨眼，无论如何，这半个多月我是一步也不会离开她。
拜托师傅弄张证明，证明小杜有病到外地求医半个月，是件轻而易举的事。

清水一叶

从这天开始，我与荣真同居了。同住的还有伯母，我不忍心拆散她们两母女，亲情与爱情同样重要，就让我们一起度过这最后的日子。伯母也颇知情识趣，总是有意识地给我们独处的空间。
因为有了这生离死别的界限，我们的日子是以分钟计算的，我每天舍不得早一点合上双眼，要睡觉休息，以后孤独一人时间多得是。荣真总是温柔地为我们准备了三餐，微笑着为母亲捶背，娇嗔着催我洗碗，一颦一笑，深印我心。
晚上更是两人抵死缠绵，拼命争取着这飞快流逝的时光，要将彼此深印在心，我一生一世也不能忘记她皮肤美好的触感，不能忘记她黑发如丝如绸的感觉。还有她总如寒星般的眸子，平静时纯净如孩童，激情时如烈火的眼神；恬静时如女神般的圣雅，调皮时如狐精般的灵黠，这一切，都教我如此的不舍。

清水一叶

转眼七月十四到，是日中午，荣真准备了丰富的饭菜，邀请了师傅邓朴培、欢宁到来一聚，大家都知道这是离别的时候，也不客气，都空着手来见荣真最后一面。
最后一面，若是文人写故事，这句话还真搞笑，活生生的这样一个人，活色生香，无病无痛，大家来见她最后一面。
我的心如坠谷底，如何笑得出，亏得荣真仍一如往常，殷勤待客。
饭桌上，欢宁问出了我一直想问又不敢开口的问题：“荣真，是要等到晚上走吗？以后还能不能再相见？”
荣真微笑，“能相见，我决定回去后不履职，我们姐妹俩有一人在地府干服务工作已够了，不必两人都一头栽进去。”
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：“那即是怎么样？”
“我会哀求阎王爷让我投胎转世。事既如此，现已满两年之约，当应自然之律，万物循回之理，转世投胎去。”
“那不行，我们一样是要分开，倒不如你留在地府等我，有朝一日，我终会寿尽而终。对了，荣真，今晚鬼门大开，我应当可以追随你至地府，寻那阎王说清楚道理，也许他能网开一面，让我们同在地府同生共死。”

清水一叶

“万万不可！”荣真正色说，“你于阳世有父有母，亲人朋友，焉可轻易抛却肉身自寻死路，我在奈何桥边见过的，阳间自尽而亡的阴灵将会受到严厉惩罚，且九世不得托生为人身，先坠蛇虫鼠猫猪狗等畜牲道。妹妹同我讲，世人只知自尽一死百了，以为除尽烦恼，孰知却是后来整整十世苦恼之根缘。”
我愁眉苦脸，“这也不行，那也不行，不仅此生，永生也不得相见了。”
“永生？不，轻尘，我要永生永世与你一起。我有一个办法。”
师傅与欢宁也在一旁竖起耳朵细听，我瞪他们一眼，拟以凌厉的眼神逼他们回避，可他们视而不见，这是绝世难逢的奇事异事，换作我，也会一探究竟，将心比心，我完全原谅他们的行为。

清水一叶

荣真肃颜道：“荣佳给我透露了一个信息，本市某地——就是我们这小区，一年后将有三个投胎指标。今晚我落到地府，将与妹妹一同请求阎王，准我降生于此地。轻尘，现今这世上，忘年恋多的是，待我重新投胎长大，十八岁时你不过才四十多岁，正是一个男子风华正茂的时候。妹妹会在我的手心留个红痣为记，这小区不算大，相信你能找到我的。”
我仍忧心忡忡，“荣真，要是你投了一个男胎，那可怎么办？要是你不小心喝了孟婆茶，把往事全忘记了，那可怎么办？要是你到时嫌我太老了，那可怎么办？”
“哪来的这么罗嗦？小妹会助我瞒过鬼差不喝孟婆茶，杜，你放心，荣真不会忘记你的。我们约好要共度一生，再过十八年，就可以实现，杨过都等了小龙女十六年，你能等十八年吗？”
“能！”我脱口而出。
“那好，一言为定！”
“一言为定！”
我们两手紧握，相顾再无言。

清水一叶

师傅这才发言：“你们两个小娃子，当我们都是透明的啊？”他吸吸鼻子，“一年后，荣真，我们才可发觉你是否撒谎。”
“不，师傅，今晚小妹和牛头马面来接我时，你们会知道我说的全是真话。”

清水一叶

十、重生

漫步在街头，天边的晚霞渐隐退，白日的热气沿水泥路面丝丝蒸发，夜色再次笼罩城市，霓虹灯早早亮了起来，点缀着长街两边的高楼大厦，如灿灿然明珠。
七月十四，这几日，便是荣真与我约定重会之时。一年前，荣佳偕牛头马面果真来到，一干人等惊骇不已，眼睁睁看着两个面貌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在面前隐去身形，荣真临行前紧握我的手，叮嘱我记得前番所约，荣佳则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。牛头马面，其实我们都没有看到它们的真身，但荣真说它们就在我们身边。
这小区内确是有三位孕妇待产，之前我不能确定是谁，只有远远的看过这三位准母亲，欢宁已八到她们的基本情况，除一位周姓女子独居，另两位皆姓陈，与丈夫公婆同住。

清水一叶

今晚，答案便可揭晓，紧张的不仅是我，还有欢宁和师傅，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竟成了一对，欢宁并不介意师傅老邓离异的身份，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。
我们三人徘徊在小区门口，准备一有动静就跟着去医院，门卫用疑虑的目光不止一次打量着我们。
九点多，一个身影出现在小区门口，欢宁紧张起来：“是她，那个未婚生子的周小姐！”
三双眼睛一起看向她，她的体形并不算很庞大，穿一条孕妇裙，面目清秀，也不象一般孕妇的浮肿，手里挽着一件小小的行李包，她站在离我们不远，有点焦急地向小区外张望。